雪落无声的清晨,基地的空气里还飘着一丝焦糖与苦味交织的气息。
甜品p - 221被发下去了。
起初没人信——厨房日志写得明明白白:“糖量超标十倍,成品呈焦黑色,口感如炭烧蜂蜜”,这分明是生化武器级别的失误。
可当餐盘端上桌,那诡异的深褐色布丁在晨光下泛着油亮光泽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“真……能吃?”
第一口咬下去的人当场倒抽一口冷气,脸颊猛地一缩,整个人像被雷劈中般僵住。
“嘶——太甜了!”他眼泪飙出,却死死捂住嘴不吐,“奇怪……居然……还想再来一口?”
连锁反应开始了。
餐厅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,像是整座基地集体牙疼。
有人笑得打嗝,有人边嚼边骂:“苏小姐,你上辈子是不是蜜蜂成精?还是蜂王浆灌顶转世?”一个五岁小孩吃完后认真举手:“妈妈,我梦见她坐在我床头,说‘甜到哭才算合格’。”
可最诡异的是监控数据。
脑波共频网络当晚达到历史峰值——精神共振指数飙升37,焦虑值断崖式下跌。
心理评估组惊呆了:这种群体性情绪同步,以往只出现在重大危机后的集体疗愈时刻,而现在,仅仅是因为一锅失败的布丁?
小瞳站在控制台前,盯着那一片温暖波动的曲线,指尖轻轻敲击桌面。
她忽然笑了。
“原来你们早就懂了。”她低声说,“不是她在吃什么,而是我们一起在吃什么。”
——是荒诞里的默契,是错误中的联结,是那个从不完美、却始终真实的人,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口滋味。
而此时,在“懒园”的角落,陆星辞正蹲在一堵旧墙前。
墙上贴满了纸条,最早那张画着吊床断绳、苏凉月一头栽进草莓堆,头上鼓起大包,旁边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“她说别急,可这次真摔了。”
他盯着看了三秒,忽然笑出声,肩膀微微抖动。
“啧,形象管理全毁了。”他摇摇头,从口袋摸出一支笔,在画旁添了一笔——自己穿着睡衣拖鞋,一手举着胶水瓶狂奔而来,另一只手指向画面, 文字说明写着:“救场不积极,思想有问题。”
阳光斜洒进来,照在那行字上,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。
第二天,整面墙炸了。
新纸条像雪花一样飞来。
孩子们画她骑着扫帚满天乱飞,嘴里喊着“早会迟到不算工伤”;老人画她和黑猫抢被子,一人一猫在床上拉锯战,床单都快撕开;青年科研员偷偷画下一幕:她在深夜厨房鬼鬼祟祟,把一整瓶苦药粉塞进刚出炉的布丁里,还对着摄像头眨眼睛。
标题五花八门:《苏小姐十大翻车现场》《论躺平者的自我修养是如何崩塌的》《关于领导偷吃零食被当场抓获这件事》……
笑声不断从墙边传来。
有人拍照上传共感网,标签迅速冲上热搜:苏凉月真实人类图鉴。
而在城东出口,老周背起行囊,准备再度启程。
他曾是记录者,执笔写神迹,想为“那位大人”立传万世。
可如今书稿早已揉成废纸,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皱巴巴的手绘册子,硬生生塞进他怀里。
“给你的!”一群孩子围着他,眼睛亮晶晶,“这是《苏凉月真实生活记录》,不准丢!不准改!更不准出版赚钱!”
他翻开第一页。
——“某年某月某日,苏小姐睡过头,错过紧急会议,靠系统自动生成ai语音替身参会,结果发言全是‘嗯’‘好’‘你们看着办’,导致全体成员以为她失语了,差点启动应急预案。”
第二页:煮粥三次全糊,最后拿布丁盖饭,自称“创新料理”。
第三页:打呼震飞枕头,连隔壁房间的灯都闪了三下,系统自动弹出提示:“检测到低频共振,疑似进入初级音波异能觉醒状态。”她回一句:“闭嘴,我在做梦吃火锅。”
第四页……是他亲眼见过的那一幕:她躺在吊床上啃草莓酱罐,被陆星辞抓个正着。
她嘴一扁:“你破坏了我的仪式感!”然后反手把酱抹在他袖口,“现在你也脏了,公平。”
老周看着看着,突然笑出了眼泪。
他站在雪地里,风拂过鬓角斑白的发丝,久久没有动。
“这才是她赢的方式——不是靠神力,是靠,活得像个人。”
笔尖落下那一刻,整座城市仿佛轻轻晃了一下。
像是有人在远方推了摇床一般。
而此刻,小瞳坐在会议室中央,面前摊开着新版《眠治手册》修订草案。
窗外阳光正好,风吹动窗帘,隐约送来远处墙上的欢笑声。
她静静听着助理汇报:“……建议新增‘吊床使用守则’十条,包括使用时段、着装规范、禁止行为及礼仪准则,以维护公共空间秩序……”
会议室一片肃然。
小瞳没说话。
她只是缓缓抬起手,从包里掏出一罐草莓酱,轻轻放在桌面上。
玻璃罐折射着晨光,映出一道微小却刺眼的红芒。
会议室里,阳光斜切过桌角,映得纸页边缘泛着微光。
空气凝滞得像冻住的糖浆。
助理的声音还在继续:“……建议新增‘吊床使用守则’十条,包括使用时段、着装规范、禁止行为及礼仪准则,以维护公共空间秩序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一句,“毕竟,这关系到基地精神文明建设。”
没人接话。
所有人都盯着小瞳——这位如今执掌“共感网络”与心理疗愈体系的精神领袖。
她安静地坐在中央,眉眼淡得几乎融进光影里,仿佛只是个旁观者。
可只有最靠近的人才看得出,她指尖正轻轻摩挲着那罐草莓酱的玻璃壁,一圈又一圈,像是在确认某种温度。
终于,她动了。
没有反驳,没有训斥,甚至没开口。
她慢条斯理拧开盖子,金属扣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红褐色的果酱被她用指尖挖出一坨,不偏不倚,精准抹在《眠治手册》修订草案第一页的标题下方——
【关于优化睡眠管理制度的若干指导意见】
酱汁缓缓滑落,在“指导”二字上糊成一团暧昧的红痕。
然后,她抬起眼,目光扫过全场,声音不高,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气球:
“谁先舔干净,谁来写。”
死寂。
三秒后,爆啸如岩浆喷发。
有人呛得咳嗽,有人拍桌狂笑,连一向严肃的心理评估组长都捂着脸弯下腰,肩膀抖得像风里的晾衣绳。
“我……我不行!”科研员喘着气举手,“我有洁癖!而且——而且这不是亵渎学术吗?”
“那你别写了。”小瞳淡淡道,顺手把酱罐往会议桌中央一推,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她要是知道我们开会讨论‘躺平能不能穿拖鞋’,准得翻白眼。”
笑声更响了。
有人忽然想起什么,憋着笑说:“上次她睡到中午十二点,系统自动弹出‘今日签到失败’提示,结果下一秒,全城居民集体梦到她躺在云朵上啃面包,背景音还是她的原话:‘本系统过于卷,申请换人管理。’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系统真改了规则,奖励从‘连续签到七天’变成‘连续赖床七小时以上额外加赠a级异能经验包’。”
众人哄堂大笑。
最终,新版《眠治手册》只加了一行小字,印在附录末尾,字体小得几乎看不见:
“如果她在这儿,八成正光脚踩桌,说——‘规矩?那玩意儿能当被子盖吗?’”
没人反对。反而有人偷偷把它抄回家,贴在卧室门后,当作护身符。
几天后某个慵懒午后,阳光穿过藤蔓缠绕的廊架,洒在“懒园”深处那架旧吊床上。
小瞳歪着头靠在软垫里,半梦半醒。
风铃轻晃,送来远处孩子的嬉闹和猫打呼噜似的咕噜声。
恍惚间,耳边似有一声熟悉的轻哼,带着点懒洋洋的嫌弃:
“你们要是再为我立规矩,我就半夜把你们的被子全卷走。”
她没睁眼,只是嘟囔了一句:“那你先别动陆星辞那床,他昨晚打呼吵得整条街睡不着,老周路过都说要投诉扰民。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,风突然停了一瞬。
紧接着,风铃叮当一响,像是谁忍俊不禁,笑着跑远了。
而在城市另一端,老周背着行囊踏上荒原。
寒风吹起他的旧呢帽,露出斑白鬓角。
背包侧袋里,一株白色草莓苗静静生长,花瓣薄如蝉翼,随风微微开合——
像在呼吸,也像在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