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阴如水,悄然流逝。
鸿钧定下的休战之期,如同沙漏中的细沙,眼见便要流尽。
整个洪荒的气氛,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而压抑,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。
山川寂聊,万灵蛰伏,连平日里争斗不休的凶兽异种,都似乎感应到了那即将到来的滔天杀劫,收敛了爪牙。
这一日,幽冥地府依旧如常运转,亡魂川流不息,审判之音与孟婆汤的氤氲之气交织。
然而,一道隐匿至极、却带着煌煌帝气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阴阳界限,避开了轮回信道,直接出现在了酆都大帝殿外
来者身着暗金皇袍,面容威严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沧桑,正是妖皇帝俊!
他竟孤身一人,冒险来到了这巫族的大本营,地道掌控的内核之地!
他的出现,瞬间引动了地府法则。
后土的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殿前,目光锐利如刀,带着审视与冰冷的敌意。
青玄的酆都大帝化身也随之显现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紧接着,空间波动,帝江、共工、祝融等十一位祖巫的化身也纷纷降临,将帝俊隐隐围住,煞气冲天!
“帝俊!”
共工脾气最爆,当即怒喝。
“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孤身闯我地府,是嫌命长了吗?!”
祝融周身烈焰升腾,狞笑道。
“正好!拿你祭旗,为我巫族儿郎出口恶气!”
其他祖巫亦是怒目而视,若非后土与青玄在前,恐怕已经一拥而上。
帝俊面对这阵仗,面色却异常平静,他微微抬手,示意自己并无敌意,目光越过群情激愤的祖巫,落在了后土与青玄身上。
“后土娘娘,青玄仙尊。”
帝俊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。
“朕今日冒险前来,并非挑衅,而是……欲与诸位,做一笔交易,或者说,寻求一个……两败俱伤之外的可能。”
后土眼神微动,抬手制止了躁动的兄长们,冷声道。
“交易?你我两族,血海深仇,还有何交易可言?”
青玄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帝俊,开口道。
“妖皇不惜亲身犯险,想必所言非同小可。不妨直言。”
帝俊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决绝。
“血海深仇,不共戴天,朕从未敢忘!但时至今日,朕与太一已然明了,我巫妖二族,不过是天道与诸位圣人棋盘上的棋子!从十金乌遭劫,到圣人‘相助’,一切皆是算计,只为让我二族拼个同归于尽,以此完成所谓‘量劫’,涤荡盘古遗泽,稳固天道权柄!”
他此言一出,众祖巫皆是一愣,他们虽不修元神,不擅推演天机,但并非愚笨,结合过往种种,尤其是圣人们诡异的态度,心中亦早有疑虑。
此刻被帝俊点破,顿时哗然。
“胡说八道!”
祝融吼道,但语气已不如先前坚定。
帝江沉声道。
“帝俊,你此言何意?”
帝俊惨然一笑。
“何意?意思就是,无论我妖族胜,还是你巫族赢,最终都难逃衰亡结局!真正的赢家,永远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棋者!我儿……我那九个孩儿,不过是他们掀开棋局的第一个祭品!”
提到陨落的金乌太子,帝俊眼中血光一闪,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。
后土闻言,眼神也复杂了几分,她身化轮回,对天地众生之苦感悟更深。
青玄点了点头。
“妖皇能看清此点,实属不易。那么,妖皇所谓的交易是?”
帝俊目光灼灼地看向青玄与后土,又扫过众祖巫。
“既然注定要战,那便战!但这战场,这结局,未必不能由我等自己来选择一二!天道欲我等在洪荒中心厮杀,毁天灭地,他们坐收渔利。朕偏不让他们如愿!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。
“朕提议,将最终决战之地,定于——西方!”
“西方?”
众祖巫皆是一怔。
“不错,西方!”
帝俊眼中闪铄着算计与复仇的火焰。
“接引准提,屡次算计我妖族,更曾蛊惑共工、祝融两位祖巫,此仇岂能不报?西方贫瘠,正好作为战场,将其打碎,亦无太多损伤!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他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丝快意。
“决战若在西方爆发,周天星斗之力与都天神煞之气碰撞,必引动西方二圣出手!”
“届时,混乱之中,老子和元始想独善其身?做梦!朕便要借此机会,将这潭水彻底搅浑,将他们也拖下水!即便我妖族最终难逃败亡,也要崩碎他们几颗圣牙!让他们知道,棋子,亦有反噬之能!”
殿内一片寂静。祖巫们面面相觑,都被帝俊这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震住了。
将决战引向西方,坑圣人?
这想法,着实超出了他们以往直来直去的思维。
后土与青玄对视一眼。
青玄缓缓开口。
“妖皇此计,虽险,却并非不可行。于地道而言,西方受损,影响最小。于巫族而言,若能重创圣人,亦是好事。”
“只是,妖皇如何确保决战能在西方爆发?又如何确保,圣人一定会被卷入?”
帝俊胸有成竹。
“朕已暗中布置。届时,朕与太一会以周天星斗大阵之力,佯装不敌,将战场向西方牵引。而诸位祖巫,只需‘配合’即可。至于圣人……他们自以为掌控一切,绝不会坐视战场偏离他们的剧本,只要稍加引导,他们必会入局!尤其是接引准提,道场被毁,他们岂能坐视西方再遭劫难?”
共工猛地一拍大腿。
“好!就这么干!早就看那两个秃驴不顺眼了!”
祝融也龇牙笑道。
“在西方打,放得开手脚!还能坑那四个虚伪的家伙一把,痛快!”
帝江与其他祖巫交换了眼神,最终看向青玄和后土。
青玄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。
“可。但此战,无关恩怨,只为破局。”
帝俊深深看了青玄一眼,拱手道。
“多谢仙尊!此战之后,无论胜负,巫妖旧怨,一笔勾销……当然,若我等皆亡,恩怨自然也消。”
于是一场关乎洪荒未来格局的密谋,在这幽冥地府深处悄然达成。
妖皇帝俊的身影悄然离去,地府重归“平静”。
决战的号角,即将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,在西方之地,凄厉吹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