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昨日大将军何进被杀的消息,传出皇宫之后,整个洛阳城几乎都陷入到了混乱之中
然而有一处地方,却保持着异常的平静,那就与何进并称辅政大臣的太傅袁隗府上。
袁隗位高权重,门生故吏众多,自然是第一时间听到了南宫乱起,何进被杀的消息,只不过久经官场的袁隗,却没有一丝慌乱。只是沉稳的吩咐左右,“调集卫士,谨守门户,如有最新消息,再前来报我。”
等到左右都下去之后,袁隗才感叹了一句:“何遂高欲诛宦而久拖不决,却轻身入政敌巢穴,简直是自寻死路。”就拿起一本书册,在大堂中安静的看了起来。
不一刻,袁术的两位哥哥,太仆袁基、司隶校尉袁绍也赶了过来。
“叔父,公路正率人攻打南宫城门,当即刻发兵助之。”袁绍刚刚进门就急急请命。
袁隗却依旧安稳的看着手中书册,根本没有应声,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袁基在侧轻声言道,“本初,且入坐,一切自有叔父大人做主。”
袁绍见两人如此做派,心有不甘,“叔父,兄长,大将军何进身死南宫,此必十常侍欲再演当年大将军窦武之故事,我等当速速发兵平乱,切不可延误时机,坐看十常侍再次乱政啊。”
此时,袁隗才放下书册,抬起头来,却没有急于应答袁绍,而是转向了袁基,“你意若何?”
袁家在袁隗这一代,有兄弟三人,其中袁成已去世多年,袁逢也已在几年前病故,只剩下袁隗执掌袁家。袁成和袁隗均无子,只有袁逢留下三个儿子,袁基、袁术、袁绍。
袁基是嫡长子,袁术是嫡次子,这袁绍虽然是庶出,却被继承给了早丧的袁成,就算是袁成的嫡子了。袁基一向行事稳重,如今已经身居九卿之中的太仆之位,是袁隗最看好的政治继承人。
袁基知道这是叔父在考验自己,却也胸有成足,轻声言道:“本初,如今的何氏与当初的窦氏,却是大有不同。当今天子为何太后亲子,密不可分,且何氏外戚,也不止是死去的大将军何进一人,还有车骑将军何苗尚在。
你也知太后与何进,在十常侍之事上,其意素来向左。
如今宫门封禁,内外消息不通,何进如何身死,尚有诸多不详之处,这十常侍原本已被撵出宫去,又是如何再入了皇城之内?
我袁氏向来与人为善,广结恩义,忠于天子,如今情况不明,何须急于动作?”
汝南袁氏能够四世三公,屹立政坛近百年,靠的就是左右逢源之术。
远的的不说,就说被袁绍继承香火的袁成,当年就是外戚大将军梁冀的心腹,但梁冀事败,汉桓帝亲政后宠信宦官,袁家马上就放下了世家的身段,引宦官袁赦为宗族,从而才继续得到了汉桓帝的信任。
“你袁基能够左右逢源,我可不行。
我袁绍潜心养名十几载,方成为党人领袖,正想以诛宦为资本,得天下党人名士推举,怎可能悠闲得等在这里,坐看诛宦之事功败垂成。
时至今日,若再被十常侍翻盘掌权,你袁基或许还可以继续结好这些阉宦,平步青云,我袁绍却恐再难在朝堂之上立足了。”
袁绍对袁基表面躬敬,内心却并不服气,继续抗辩,“兄长,这十常侍可是欲以故太尉樊陵代我为司隶校尉,这总不能拱手相让吧?”
“本初,这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之事,可有诏旨传出宫来?诏旨一日不出,你就依旧还是司隶校尉。”
“那公路呢?公路可正在率人攻打南宫宫门,与阉宦已呈敌对之势。”
袁基轻笑一声,“哪有什么敌对之势?公路身为虎贲中郎将,身负宿卫天子之责,不过是心系天子、太后安危,操切孟浪了些罢了。”
袁绍之前力主诛宦,一直借重的是何进的力量,而不是袁隗、袁基,只是何进突然身死,没了借力之处,才不得已过来试图说服袁隗支持自己。
现在看两人一副隔岸观火之态,知道多说无益,朝袁隗拱了拱手。“叔父,既然如此,我就先出去,派人尽快探明情势。”
看到袁绍要走,袁隗哪还不知他又有去找那些党人商议对策,却不肯就此放他离去了。
袁术之前动手太快,已经来不及阻拦了,这袁绍可不能再放出去,招惹出新的事端了。
袁隗沉声低喝,“本初,每当大事,须镇之以静,你的养气功夫还需要继续修炼,且在此与我一同等待消息。”
袁绍此时还没有敢于正面忤逆袁隗的胆量,心中虽不甘被困禁在此,却也只能无奈坐下。
接下来,外界各种消息不断传来,袁隗却一直装模做样的继续看书,不发一令。即使袁术命人火烧宫门的消息传来,袁隗也只是冷哼了一声,就再无反应。
直到夜里卢植派人传来消息,何太后从复道跃下,被尚书卢植护住,已脱离十常侍掌握,袁隗才立刻伏案写下一道诏书。
“本初,汝速带兵马,先去将樊陵、许相抓来,此二人为阉宦爪牙,当除之。
此时阉宦均藏于北宫,宫外阉宦一党正是群龙无首之时,你不是一直想要将阉宦一党彻底根除吗?此刻正是动手的良机,你身为司隶校尉,有监察百官之权,正可临机专断。
今夜彻底清除阉宦宫外臂助之后,汝再带兵前往北宫,解救被阉宦挟持的天子与陈留王。”
袁绍听闻此言先是一愣,袁隗此前可从来没有称呼那些宦官为阉宦的。
转念一想,心中才有了明悟。
阉宦能够在后汉一朝兴风作浪不断,权势日益膨胀,背后都是受到的了皇权的庇护,远的的不说,就说最近的桓帝、灵帝、窦太后、何太后,哪一个不是一直在给宦官撑腰。
如今何太后不惜冒险从复道跳下,也要逃脱这些阉宦的掌控,显然已经对这些阉宦十分疑惧,彻底放弃了对阉宦的宠信,转而依靠起士人官员的力量了。
袁隗正是洞悉了此中的变化,才改变了态度,决心支持自己彻底除宦。
只要今日彻底清除了这些阉宦,何太后再没有了鹰犬爪牙,这朝廷就是士人的朝廷,天下就是士人的天下。
自己身为党人魁首,登上三公高位已是指日可待了。
如此看来,这何进死的好,死的正当其时。
“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