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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除奸(三)(1 / 1)

但既已抵达,又奉瞿阁老之令,焦琏心中便再无半分尤疑。

他当即下令,带着这三百馀成建制的骑兵,绕着陈邦傅的大营开始巡戈警戒。

此时永历朝廷兵微将寡,骑兵本就稀缺至极,焦琏手下这支部队齐整、能战的成建制骑兵,更是朝廷的宝贝疙瘩。

恰在此时,吴万雄已押着陈邦傅赶到,当即令本部士卒列阵迎上。

见此阵仗,陈邦傅手下的三千士卒顿时大乱,营内喧闹声四起,将士们或惊或怒、或慌或疑,各怀心思却乱作一团。

可在焦琏三百精锐骑兵的巡戈威慑,以及吴万雄本部士卒的严阵看管下,纵有满心躁动,终究没人敢贸然发作,只能在营中焦躁徘徊。

吴万雄与焦琏这才照面,二人本就素不相识:吴万雄年轻,从未踏足过广西。

焦琏则常年在广西戍守征战,地域相隔,自然未曾谋面。

彼此见状,只是略一颔首致意,算是打过招呼。

又开口说道:“焦将军可率骑兵巡营外围,某带大军结阵。”

焦琏只是低声嗯了一声,没有多言,算是认可吴万雄之意。

被押在阵前的陈邦傅已是彻底慌了神,瞥见焦琏,当即挣扎着急声哀求:“瑞庭兄!我与你素有旧交,绝非反贼!此中必有误会,还望你念及往日情分,为我分说一二,留我一条性命!”

说起来,当年靖江王之乱,真正的首功本是焦琏。

是他率先打开城门、斩杀叛贼,擒获靖江王,连瞿式耜都亲口赞他“功居第一”。

可陈邦傅却暗中贿赂两广总督丁魁楚,硬生生将这份头功窃为己有。

此事焦琏一直心知肚明,只是为了朝廷大局,才硬生生压下怨气、隐忍至今。

一边是旧识被擒、指为反贼,一边是传闻中皇帝的骤然蜕变,焦琏只觉得心头越发激荡难平。

至于被押在阵前的陈邦傅,他连一眼都未去看。

那份被抢功的怨气,终究还是压在心底,未曾消散半分。

此刻,李明忠已带着麾下狼兵进了肇庆城。

城中百姓见状纷纷避之不及。

向来流传“匪过如梳,兵过如篦”,这般阵仗的兵卒入城,任谁也怕遭逢洗劫。

眼见这些狼兵个个形貌凶悍,百姓们如何能不心生畏惧,争相闭门躲藏?

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,这支狼兵的军纪竟好得令人诧异。

虽称不上秋毫无犯,却绝无劫掠扰民之举,偶尔路过行人时,也不过是做些鬼脸逗弄吓唬,并无半分恶意。

这倒教肇庆百姓暗自好奇,不知是谁麾下的兵马,竟能约束得如此严整?

这便是李明忠的过人之处,也是朱由榔执意要将他收入麾下的缘由。

论打仗的本事,李明忠算不上顶尖,可练兵、治军的能耐却是一等一的强。

他麾下士卒向来恪守军纪,从无犯民之事。

在朱由榔看来,这种难得的纪律性,甚至要胜过疆场厮杀的本领。

这正是朱由榔为何让李明忠来办此事,而非吴万雄的关键。

吴万雄忠勇刚正、身先士卒,性子也比李明忠更为热血,这毋庸置疑。

可论及麾下军纪,却远不及李明忠约束得严整。

丁魁楚府中那笔巨财,朱由榔也清楚未必能分文不少地收缴。

他不苛求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如后世般秋毫无犯、不拿一针一线。

却仍要竭力保全,毕竟这是做事的大钱,是支撑他立足肇庆、抗击清军的根本。

唯有将这笔钱尽数收缴,他才有底气守住肇庆。

若真如史载那般,丁魁楚藏有四十馀船财宝,这笔钱便是砸,也能砸垮李成栋麾下的清军!

殿内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,朱由榔与朝臣们各怀心思,默然肃立。

忽闻殿外人声嘈杂,兵刃交击之声刺耳,堂内诸人瞬间绷紧了神经,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朝服,一颗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。

数十名侍卫疾步冲殿而入,朱由榔瞥见李先哗暗中点头,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。

几位胆大的大臣按捺不住,上前厉声呵斥:“尔等怎敢擅闯大殿,殿前喧哗,成何体统!”

说辞无非是循规蹈矩的礼法之言。朱由榔目光扫过那些出声的大臣,心中并无厌弃。

他清楚自己手下的朝臣早有三派,一派是死战不降之辈,或许有党争之心、私念作崇,却绝无降清之意,占了朝臣的大半,朱由榔只想让他们满脑子只剩抗清二字。

一派是意图归隐山林、不为清廷效力之人,他要做的,便是打消他们的退念,逼他们踏上死战之路。

最后一派是彻头彻尾的投降派,对此,朱由榔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斩尽杀绝。

无论朝堂上有何种声音,他只有一条铁律,他与满朝文武,爬也要爬在抗清路上,死也要死在抗清途中。

不抗清者,便是国之罪人,死不足惜。

毕竟吃朝廷俸禄、居朝堂之位,当国难当头,退缩避战与叛逆何异?

似是得了李明忠的事先嘱托,入殿的侍卫并未与李先哗多言。

目光先扫过朱由榔,见圣体无恙,领头者当即单膝跪地,高声唱喏:“臣等参见陛下,恭问圣安!”

朱由榔摆了摆手,语气平静:“辛苦诸卿。劳烦四散开来,各守殿内外要地,谨防奸人趁机作乱。”

侍卫得令,动作利落无半分拖沓——数人迅速围拢,将丁魁楚死死看住,刀锋暗指其要害。

另有两人快步上前,侍立朱由榔身侧,目光警剔地扫视殿内。

馀下几人则转身疾步出殿,直奔远处宫院而去,显然是奉命护住皇后一行。

朱由榔心中暗赞,李明忠果然心思缜密,这般危急关头,竟还不忘周全后宫,虑事当真是滴水不漏。

一旁的李先哗终究是微微松了口气,悄然攥紧的刀柄缓缓松了松。

他年纪尚轻,却要扛下这般关乎国祚存续的大事。

先前强撑的镇定之下,实则早已心潮翻涌,此刻虽稍缓,额角仍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
殿内再次陷入死寂,比先前更添了几分凝重。

朝臣们或垂首摒息,或偷眼打量被围的丁魁楚与端坐御座的朱由榔。

人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——此番举动究竟是成是败?

是能稳住危局、凝聚抗清之力,还是会引火烧身,让本就飘摇的小朝廷陷入更糟的境地?

每一秒的沉默,都似在煎熬,所有人都在等待那最终的结局。

马吉翔脚步跟跄,慌慌张张冲进殿,全然没顾上门口侍卫面生,甲胄也和禁军制式不一样。

他“噗通”一声一头磕在地上:“陛下,出事了!”

抬眼瞥见殿内侍卫围定丁魁楚、剑拔弩张的模样,他脸色骤变,剩下的话瞬间憋在嗓子里,喉咙发紧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他好象来的不是时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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