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重要的是,这背后很可能有苏铭哲的影子。
他不想让赵静雅跟着自己一起,陷入这种被人算计的恶心感觉里。
有些事,烂在自己肚子里,比两个人一起分担要好。
林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他握着妻子的手,直到汤碗见底。
那份踏实的温暖,像定海神针,让他心里那些翻涌的浪潮,渐渐归于平静。
第二天,林凡醒来时,赵静雅已经准备好了早餐。
简单的白粥配小菜,是他们过去二十年最常吃的早饭。
在这间价值几千万的豪宅里,餐桌上摆着这样朴素的食物,有种奇妙的和谐感。
吃完早饭,他去了公司。
苏氏集团的大楼高耸入云,玻璃幕墙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。
电梯平稳上升,数字飞速跳动。
林凡看着镜面里自己西装革履的倒影,有些恍惚。
走进自己宽敞的办公室,秘书已经泡好了茶。
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。
这个视角,是权力和地位的像征,却也让人感到一种悬于高空的孤单。
他刚处理了两份文档,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着“李伟”两个字。
林凡接起电话,还没开口,李伟那大嗓门就从听筒里钻了出来。
“我跟张婕聊了半天,旁敲侧击的,总算把话套出来了。你猜怎么着?这事儿,还真他妈的……挺一言难尽的。”
林凡没催,静静地听着。
“当年你俩分手,不是因为她去海城了吗?那男的,是她老板,离过婚,比她大很多岁,还有个儿子。哎,就也挺狗血的,反正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也别介意了吧。”
李伟顿了顿,似乎是在组织语言。
“后来,老套路了。那男的在外面瞎搞,夜不归宿都是常事。陈语微非但不肯离婚,还拼着高龄去做试管,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。结果,男人消停了一阵子,又照旧了。张婕说,陈语薇为了两个女儿,一直忍着。对外呢,还得装出一副幸福美满的样子,那几年,估计过得挺憋屈的。”
林凡的指尖在光滑的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,一下,又一下。
“真正的转折是在前几年。”李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唏嘘,“那男的公司,好象是投资出了问题,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,欠了一屁股的债。树倒猢狲散,墙倒众人推,一夜之间,什么都没了。两人也就离了婚,那男的自己都成了老赖,她能分到什么?张婕说,没让她跟着背债就不错了。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电流的滋滋声。
“然后呢?”林凡轻声问。
“然后?然后就回江城了呗。”李伟叹了口气,“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带着俩上小学的女儿,又脱离社会这么多年,没什么过硬的技术,能找什么好工作?一开始听说是在商场当导购,后来商场效益不好,又被辞了。之后就断断续续打零工,什么都干。张婕说,她现在自尊心特别强,跟以前的同学基本都不联系了,怕人看不起。要不是张婕有一次在医院碰见她带女儿看病,都不知道她现在这么难。”
李伟唏嘘着:“哎,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,费尽心思地要嫁有钱人,结果现在把自己的搞得那么惨,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?你俩当年感情那么好,我们都以为你们会结婚呢。”
挂了电话,林凡没有起身,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,看着窗外。
几十层楼下的城市,象一个精密的沙盘,人与车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奔忙。
百感交集。
这个词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,再合适不过。
倒不是说有什么旧情难忘,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。
当年陈语薇提出分手,林凡一度觉得全世界都跟自己过不去。
走在路上,风是凉的,饭是馊的,连天上的太阳都象在嘲笑他。
那年有一部警匪电影特别火,讲一个做了多年卧底的警察,身份不能曝光,亲人不能相认,爱人也离他而去。
他在人来人往的街头,碰见了分手多年的女朋友。
她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,眉眼温柔,已经是个母亲。
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,没有拥抱,没有眼泪,只是笑着,轻轻说了一句,好久不见。
林凡当时窝在大学城附近烟雾缭绕的网吧里,脚下是黏腻的瓜子壳。
看到那一幕时,他狠狠吸了一口烟,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他就在想,他和陈语薇,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。
十年,或者二十年后,像电影里演的那样,云淡风轻地笑一笑,说一句,好久不见。
那一年,还有一首歌火遍大江南北。
那个后来成为歌神的其貌不扬的大鼻子歌手,用他那独特的、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,深情地唱着:十年之后,我们是朋友,还可以问候,只是那种温柔,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。
那旋律象是长了脚,无孔不入。
李伟他们几个,为了开导他,特意拉他去ktv,结果第一首就有人点了这歌。
林凡当时抢过麦克风,灌了半瓶啤酒,对着屏幕嘶吼。
吼到最后,他自己都笑了。
他以为,那是他和陈语薇故事的结局。
一个伤感,但还算体面的结局。
就象那部电影,象那首歌,大家各自安好,江湖不见,偶尔想起,也只剩一声叹息。
可他妈的,谁能想到,二十多年之后,竟然会是这样。
真荒诞。
命运这东西,真象个憋脚的剧作家。
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星光,骄傲地宣称要去追逐更广阔天地的女孩,在命运的剧本里兜兜转转,最终却摔进了比她逃离的那个“一眼望到头”的未来,更深的泥潭里。
而他这个当年被留在原地的人,却阴差阳错地走进了她向往的那个世界里,俯瞰着她挣扎求生的城市。
这算什么?
风水轮流转?
林凡自嘲地笑了笑,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。
他对陈语薇的现状,没有幸灾乐祸,只有一种对老同学的唏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