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他的第二人格。”
穆婉看完监控录像，笃定道：“只有第二人格才会让她站起来走，用手拿东西。不过第二人格出来，做的第一件事是要纸、笔，我是第一次见。”
面对穆婉因没有看到纸上画作而产生的疑惑，沉绪没有说明，而是问：“麻烦你跟我讲讲人格分裂。”
“人格分裂是通俗的说法，专业名是解离性身份障碍，英文简称did。它的本质是一种在童年时期因无法承受的重复创伤而形成的，基于‘解离’这一防御机制的生存策略。”
穆婉说：“是人类个体为了生存而被迫形成的高度结构化的心理状态。”
“如果将一个人的心智比作一艘船，船体是大脑。我们健康、正常的心智，船上只有一个船长，他了解船的所有部分，指挥着船的航行，拥有完整的航海日志，也就是记忆。”
“而did患者的心智，因这艘船在建造初期，也就是童年就遭遇了持续风暴。为了不让整艘船沉没，水手们，也就是心智的防御机制，会紧急将船体分隔成数个水密舱室，也就是解离出的身份。
如此，风暴带来的海水，也就是创伤体验会被限制在个别舱室里。”
穆婉接着说：“因每个舱室都有自己的陀手，只熟悉自己舱室的情况，不了解其他舱室，所以航海日志是支离破碎的。平时可能由一个主要负责日志航行的陀手，也就是主人格在甲板上操作。
但他对船体内部的结构和进水的危险一无所知，当遇到新的风暴，一般是压力，某个进水的舱室门就可能会被冲开。那个舱室的陀手会因此突然跑到甲板上接管船只，原来的陀手则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这就是did患者的典型征状。而进入病识感阶段，原来的陀手则会清楚。”
穆婉继续说：“从钟永强做的事和他第二人格每次发作会做的事来看，钟永强幼年有可能遭遇过那方面的侵害，或经历过相关方面的创伤。”
“我感觉他就是单纯的变态，”施吾说。
沉绪没有搭腔，也无心与穆婉探讨钟永强幼年是不是遭受过那方面的创伤。他问：“人格分裂患者的主人格主导身体时，其他人格能不能知晓外界的情况，看到外界的人？”
穆婉在心理学的造诣对得起她在圈子里的名声。面对沉绪这个问题，她不假思索的说道：“did患者的其他人格在主人格活跃期间，是否能知晓外界情况，取决于该did系统的具体结构和“解离屏障”的强度。
它存在从‘完全不知’到‘完全知晓’的各种情况。”
“对于这种情况，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‘内部知晓度’。”
穆婉说：“在经典和典型的did表现中，当主人格主导身体时，其他人格是‘不在场’的。它们处于一种休眠、无意识或与前台意识分离的状态，无法感知或记录外界信息。”
“这是did的内核特征，不同身份之间存在着‘失忆屏障’。这堵墙保护了主人格免于直接面对创伤记忆和情感，但也导致了记忆的断层。”
“随着治疔进行，或在压力状态下，这堵‘失忆屏障’可能会变薄，从而产生多种形式的‘部分知晓’。”
“如听到声音，主人格可能会听到其他身份在头脑中说话、评论、争吵或给出指令。这些声音被体验为来自内部的、与自己思维不同的‘他者’的声音。”
“还有共意识，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知晓形式。一个身份在前台主导时，另一个或多个身份可以在‘后台’如同旁观者一样，知晓正在发生的一切。他们能听到、看到、感受到，但无法控制身体。”
穆婉举例道：“例如，儿童身份可能在前台玩玩具，成人的主人格在后台焦虑地看着，担心被别人发现这种行为很幼稚，但无法夺回控制权。”
沉绪听到这，立即问：“徜若钟永强的人格分裂是在共意识阶段，会不会出现当时不知晓，后来知晓的情况？”
“会，这是共意识发展的正常现象，它会有种模糊的感觉或梦一般的印象，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又不真切。再后来，可能会象看一场模糊的电影回放一样，在事后以第三人称视角‘看到’当时发生的事情。”
沉绪沉吟片刻，点击继续播放监控录像，让穆婉看到画上的内容。
穆婉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沉绪，脸上涌出惊讶之色。
“这是他在纸上画的，我当时通过一种特殊手段潜入到别墅，从他那里拿到手机，以便我能入侵他的手机，找到他犯罪的罪证，但因精神力消耗过大，导致我中途显现几秒钟。”
沉绪说：“他当时虽然有发现我，但因我的能力，转瞬又把我遗忘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他的第二人格，有没有可能在事发后的几小时，想起我，并将我画下来？”
穆婉思索道：“沉先生的能力只是让自身的存在感消失，不是让自己隐身？”
“恩，只是存在感消失，可以让人忽略我的存在，将我视为普通、寻常的物件。”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，那非常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。”
“能说说你的依据吗？”
“沉先生的能力只是降低自身的存在感，而非完全隐身，这意味钟永强在看到沉先生后，虽然会忽略沉先生的存在，但他的眼睛仍然看到了沉先生的模样。沉先生要是发出了声音，他也会听到沉先生的声音。
然后，这些信息会被大脑的感官区接受，仅是未被有意识的处理。”
穆婉举例道：“这就好比我们身处嘈杂的咖啡店，能听到所有对话，但大脑会让我们只专注于眼前朋友的谈话，而忽略背景因。沉先生的能力是让这种忽略被放大到极致。”
“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，会一直忽略这些背景音，did患者不同。沉先生当时的时有时无，可视为沉先生对钟永强心智的解离屏障进行了一次短暂的、高强度的冲击。”
“沉绪存在感恢复的瞬间，钟永强的屏障被冲开了一个小孔，他的第二人格会瞬间捕捉到沉先生的信息。”
“然后由于沉先生的能力干扰，或did系统本身的防御机会，会使这个信息窗口迅速关闭，导致钟永强又立刻将沉先生遗忘。这个情况非常符合did患者常见的‘瞬间闪回后又失忆’的体验。”
穆婉继续说：“不过钟永强的主人格虽然会忽略沉先生，但在瞬间窗口捕捉到沉先生的第二人格，可能会将这份感官记忆，作为内隐记忆封存在自己的部分里。”
“然后它会因对这份内隐记忆的困惑或警剔，认为沉先生于自身是一种危险，从而将沉先生画下来，以示警主人格。他画完画的举动，也可以说明他虽然警剔，但也没有太过在意。”
“异能这么玄妙的东西，经她这样一说，突然发现也就那样，原来可以用科学语言解释，果然还是得多读书啊。”
施吾感慨的声音在沉绪脑袋里回荡。
沉绪凝眉思索道：“这么说钟永强真的患有人格分裂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