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汉看着薛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,看着那三个“认罪”家奴眼神深处的麻木与恐惧。
再看看堂上官员凝重的面色,一颗心,首往那无底深渊里沉去
就在这气氛几乎凝固,薛绍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之际——
“且慢!”
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,自公堂门口响起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劲装、腰佩制式长刀的年轻男子,不知何时立于门外。他面容俊朗,眼神锐利,气息沉稳,显然并非寻常百姓。
他无视门口衙役的阻拦,大步走入堂内,对着堂上拱手一礼:
“卑职殿前司百户,秦风。
奉秦王殿下令,协查地方讼狱,整饬不法。”
他亮出一面黝黑的铁牌,上有“殿前司·秦”字样,隐隐透着煞气。
秦风和那军官对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随即目光扫过全场。
在薛绍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王老汉等人茫然的脸上稍作停留,最后落在那三个跪地认罪的家奴身上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本官在外,己听得大概。
他踱步到那疤脸家奴张奎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如冰:
“你方才说,强抢民女,是你手下另一人所为?
那人现在何处?”
张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一懵,下意识答道:
“他他叫李三,半年前就就因为犯了其他事。
被被逐出府了,不知所踪”
“逐出府了?不知所踪?”
秦风重复了一遍,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:
“真是好巧。”
他不再看张奎,转而面向秦成和那位左晓卫军官,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:
“秦大人,李校尉。
卑职恰好在来蓝田之前,奉命清剿了一伙盘踞在南山、时常滋扰商旅的溃兵山匪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:
“而在被俘的山匪头目之中,恰好有一人,名叫李三。
据他交代,他并非被薛家逐出,而是奉了薛府某位管事之命,故意犯事离开,潜入南山。
名为落草,实则为薛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。
其中,就包括去年,奉命‘处理’掉一个从王家坳抢来、却宁死不从、试图逃跑的民女!”
“那女子的尸骨,我们己在南山乱葬岗,找到了!”
“轰!”
这番话,如同晴天霹雳,在整个公堂炸响!
薛绍心头虽掠过一丝慌张,却旋即定了神,抬眼问道:
“敢问这位将军,世上哪有这等凑巧的事?
我们怎知那张三未曾被将军收买?
又怎知他不是受你指使,故意栽赃我薛家?
还说什么他是被我薛家逐出,暗地里替我们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。
这话说来,谁会信?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,嘴角竟牵起一丝讥诮的笑意:
“一个卑贱女子罢了,凭我薛家的声望,要寻多少来便有多少,何苦做这等蠢事?
难道说,这女子生得美若天仙,竟值得我薛家如此费尽心机?
莫说她只是个卑贱女子,便是比起翠香阁的柳烟姑娘,她又能强出几分去?”
“你这个畜生啊我那苦命的闺女”
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听闻薛绍竟将自己女儿与青楼女子相比,还如此轻蔑践踏,气得浑身乱颤,悲愤攻心之下,竟猛地一头朝堂上的柱子撞去!
“拦住她!”
秦风眼疾手快,低喝一声。
旁边一名衙役反应迅速,一把拉住了老妇人的胳膊,但老妇人的额头还是擦破了皮,渗出血迹,她瘫软在地,放声痛哭,字字泣血:
“苍天无眼啊!我女儿清清白白的一个人,被你们糟蹋了。
死了,还要被你这畜生如此作践!
我不活了!让我死了去陪我那苦命的闺女吧!”
公堂之上一片混乱,众人激愤,指着薛绍纷纷怒骂。
“肃静!公堂之上,岂容喧哗!”
秦成猛拍惊堂木,脸色铁青,看向薛绍的目光己带了毫不掩饰的厌恶:
“薛绍!注意你的言辞!再敢口出狂言,藐视公堂,本官先治你个不敬之罪!”
薛绍见状,也知道自己失言,触了众怒,但他兀自强辩道:
“大人,薛某一时激愤,言语有失,还请大人恕罪。
但薛某还是要问,单凭一个落草山匪、朝廷钦犯的一面之词,如何能作为证据?
谁知是不是有人故意构陷?”
秦风冷冷地看着他,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:
“薛公子,莫急。”
他转向秦成,拱手道:“秦大人,那李三并非空口白牙。
他供称,当初奉命处理那女子时,曾拿走女子贴身携带的一枚家传铜钱作为信物。
回来向薛府大管事薛贵复命,薛贵当时还赏了他十两银子。
这枚作为信物的铜钱,以及薛贵支取赏银的账房记录,李三都记得清清楚楚。而且”
秦风语气加重,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薛绍:
“李三还供出,类似这样,由薛贵下令,他们冒充山匪或流寇。
‘处理’掉的不听话的佃户、知晓内情的下人,乃至一些‘碍事’的平民,并非这一桩!
南山乱葬岗,可不止这一具无名尸骨!”